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辞秋(3 / 4)

我就想来听听另一个当事人怎么反驳。”

“……张先生倒是一如既往得八卦。”

她并不否认,“我好奇你,于是就来问你了。”

“张先生倒是一如既往得好奇我。”

“因为我工作匆忙,应酬频繁,生活寂寞。”

“张先生可不像是会寂寞的人。”

“这也要被你挑破?”张秋辞眨了眨眼睛,换了个说法,不容逃避地说:“因为我曾以为你和付为筠会长久些。”

“结果没想到我和付为筠反而只混了三个月。”

张秋辞不以为然地抿了一口茶,“你说的是你们混在一起的时间。我说的是你们在一起的时间。”

“我怎么不知道我跟付为筠在一起过?”

“王飖,我教过你什么?”她淡淡地看着我,忽然就又有了那种长辈的派头,显得有些不宽容。我是说,有些严格。

我知错就改,从善如流,背挺直,杯子放回桌上,手放在腿上,“十五,没有用处的是否认和自证。”

这类句子就像是某种开关,我摁下按钮,于是很多旧时场景在我脑海中掠过。第一次走进张秋辞家时,她在玄关为我准备了一双温暖柔软的棉拖鞋,但是走到客厅时她又叫人拿了一双木屐和一身浴袍给我。我不太会穿那种衣服,她就一边为我整理腰身,一边递给我一瓶可乐,问是不是小孩都爱喝这个。

她养了一只萨摩耶,叫豆豆,在我换衣服的时候一直卖萌,在我腿边来回蹭着、嗅着,她就叫豆豆安静一点,要有礼貌,又转过头,叫我不要紧张,就当作在自己家一样。我直说我紧张是因为在我家里我从没有穿成这样过。她笑了笑,当然了,你母亲在别国长大,不怎么熟悉这些东西。我当时其实很感激她把重点变成文化差异的适应不能,因为我的重点是我其实没有试着取悦女人过。

张秋辞收回了刚才那副神情,“你倒是还记得。”

我重新翘起二郎腿,快速狗腿地点头,“金玉良言我总是记得。”

“你在我面前倒是想得开,要是在仇峥面前也这样就好了。”

我歪了歪头,“您都知道了?”

“我不知道,他也没有告诉我。我是诈你的。”

靠。

我继续作狗腿状,拍马屁道:“张先生明察秋毫。”

“但是我的确觉得你是在自怨自艾。”她话锋一转,“年轻人总是这样,自怨自艾,然后各自闭着眼睛屈服在各自的命运里。但是我以为你比大多数人要更聪明过。你曾敢于一直睁着眼看着别人,看着我,又有什么不敢看着自己的呢?”

这次我没有立刻接话——长辈们教训你的不是时,你最好显得深思熟虑以后再说反思,这样看上去会更加诚恳。可还不等我的表演结束,张秋辞就打断了我,“我对你的归属毫无兴趣,只想成全你的选择。”

这次我是真诚地感到困惑,“所以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您这样做。”

张秋辞也歪着头看我,“可能因为我手上的小狗和大狗实在很多?已经排不上你了。”

我沉痛地点头,“是我色衰,而您爱弛了。”

“还因为我认为你值得,而我也曾像你一样过,我知道那样做的结果。”她冰凉的手再一次抚摸起我的脸,又把一枚u盘放在茶几上,“去见一面付为筠吧,想做什么就去做。你当年……该早一点告诉我你母亲是谁的。”她想了想,露出一个与年龄不符的、有些俏皮的表情,看向我,又好像不是在看我,“那样我就可以早一点把你接过来,养在身边了。”

我似懂非懂地接过那枚u盘,犹豫片刻,摇头,“可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。”

她莞尔,“也对,这倒是我囿于旧念了。”

我这次没再接话,她看起来是真的要告别了,换了鞋,戴上墨镜,抚着门框,口中喃喃,像是怀念着什么似的,“欲寻芳草去,惜与……故人违。”说完,她又唱也似的,“江有汜,之子归,不我以……不我以,其后也悔——不我与,其后也处……不我过,其啸也歌。”

我听不太明白过于古老的诗歌,那是我妈没教过我的,不过显然,她唱这个也不是给我听的。

而就在这时,她回头对我说:“王飖,我这些年想明白了一件事,错就是对,对就是错。什么都能从头来过。”

我最后也没想出该回应什么,怔怔望着她远去的身影。

真是意外,我原以为她专程来见我是为了做些什么,没想到她真的只是留下付为筠的本子就走了。

这游戏里所有信息都有目的,吊诡之处在于我脑中残破不全的信息无法解读每一个隐喻。比如现在,我猜想张秋辞大概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,如果我们之间只是浅显的钱色交易,她不至于如此感怀,可如果我们之间还有更多,我又不知道她要去到哪里、做些什么。

这还真是令人怅惘,不是么?

我送走张秋辞,走上阁楼时,紧锁的门已经开了,仇峥在一堆画里站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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